一個醫師對藥師的期待

整個醫療體系包括醫師、藥師、護士、檢驗師、營養師,基本上就是同一個體系的人,我們可以用船的比喻來形容,整個醫療體系就是一條船,病人就是乘客。
在健保實施將近二十年的期間,這一條船我覺得已經不像是一條可以坐的船,作為一個醫生我感受到的是診所跟醫院之間心結很重,醫生跟醫生之間也互不尊重且沒有善意,不同的科別之間也有問題,醫生跟藥師之間問題更大,醫生跟護士之間也沒有那麼融洽。


如果一條船是這麼樣子的船,它怎麼開?那這條船已經開在海上了,上面坐滿了乘客,但是船長跟大副不合,船長跟二副也不合,船長大副二副水手所有人都不合,搞不好連廚房裡面的廚工也跟所有人都不合,那這一條船在海上航行又坐滿了乘客,你覺得這樣子的一條船會怎麼樣?


尤其是民國九十二年藥師法102條修正案通過之後,所有的診所被迫必須要完全釋出處方籤或聘任藥師調劑。十年來如果以我個人的感受來講,我是非常的感激藥師,因為這十年來我跟藥師的合作相當愉快,真的是多了一層的把關。我幾乎每一兩天就會被藥師退回處方籤一次,有時是劑量開錯,有時候是違反了禁忌,也有時候是個人的特殊用法,經向藥師解釋後藥師也就同意了。
為我們每一天要看那麼多的病人,說實在出錯難免。出錯可能有兩種,一個就是不經意出了錯,另外一個可能我們真的不知道,譬如說氣喘的病人不能用到beta-阻斷劑,問題是有時候一忙起來就忘了,剛好病人心跳加快我們給他一顆Inderal就出問題了。也或許病人有青光眼我們就給處方含beta-阻斷劑成分去點,搞不好就會誘發氣喘,那像這樣子的藥師就會給我打回票。
有些糖尿病的病人腎功能已經比較不好了,一不小心就犯了禁忌,我的藥師也會跟我打回票。在這一點上,其實我滿感謝藥師幫我把關,當然我不知道各位藥師你們的診所跟醫院的情況,我想我們診所是一個比較正向的診所。今天有機會來這邊跟藥師共聚一堂,我的主題就是一個醫師對藥師的期待。


在藥師法102條修正案通過十年之後,我們做一個回顧。我個人在醫界已經做了30年的基層醫師,對整個醫界的現況跟脈動非常的清楚。我們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之內要談的可能有一些會讓各位難受,有一些會讓你們覺得心有戚戚焉,說不定對某些藥師來講聽起來會很震驚。但是我覺得這個應該要講,因為醫界已經走到了必須要革命的程度,我想各位藥師應該都心有同感,只是在這整個健保制度之下,我們都沒有發言權。所有的層級包括從大醫院到中型醫院到小診所到藥局到藥師到護士,大家都變得沒有發言權非常的可悲。


我個人是覺得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既然是在政策上出了問題導致今天的結果,我們必須從政策上去處理。問題是目前我們沒辦法去影響政策,所以回歸到最基本面我們要從教育著手,這就是我今天之所以來到這邊的理由。


102條藥師法。修正案十年來我個人認為是保障了藥師的就業權,也提升了藥師的薪水,因為診所變得不能沒有藥師,所以大家就業沒問題,也因為這樣子藥師變得比較稀少又不能沒有,所以薪水就變高了。但是我個人的觀察除了這兩樣之外,藥師的自主性和專業性並沒有相對明顯的提昇,在這方面我認為是不及格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藥師是醫療院所的花盆,其實算是客氣的說法,我知道很多診所或醫院其實他的醫療內容並不恰當,但是在這一方面也不能完全怪我們醫生,我相信各位藥師都知道,調劑一個病人目前是28點,如果診所一個月調劑一千個,其實還算滿中等的,2萬八千點,現在1點等於0.8出頭,診所都不要說甚麼管理費銷貨材料甚麼都不管,全部加總的只能領到兩萬出頭的調劑費,目前各位藥師你們領到的薪水絕對不是這個數目,多出來的部分說不好聽的就是靠醫生去張羅來的,更何況在基層診所根本沒有護理會,所以門診的醫師既要去幫藥師張羅不夠的費用,也要去幫護理師張羅那些護理費。


醫師自己的處置費跟診察費已經那麼低了,還要被打8折,被打成這個樣子,那可能有甚麼好的方法張羅的。我想大家心知肚明,沒有甚麼好辦法,真的去張羅來的都是很免強,或許護理師跟藥師會覺得壞事又不是我幹的,是醫生幹的。但是我個人是會這麼認為,如果說我們醫師團體真的做了不恰當的事情,100%裡面我覺得藥師負責40%應該也不為過吧?那護理師也要負責20%,我覺得這個都算合理。我相信目前狀況是,大部分的藥師都缺乏自主性,也沒辦法發揮你們的專業性,這個實在是非常的可惜。


說的比較難聽的,有很多女性的同胞他們為了生活或者其他的理由,他們必須要去用自己的肉體去換取一些金錢,從這個角度來看,很多藥師為了一些薪水,他是用良心去換到這些金錢,真的有時候比起來,我覺得可能會比那些用肉體換金錢的還要糟糕。


所以今天我到這邊來對藥師以及公會有很大的期許,我以一個資深基層醫師的觀察,我願意為大家提供幾個策略:

(1)我希望藥師整個團體要硬起來,我相信在未來大家回到工作岡位上之後,聽了這堂課之後一定會感觸很深,那我希望各位能夠發揮你們的專業性和自主性,做為一個醫師我期待你們,當你在執行你的業務的時候,當你手上拿到一張處方籤你覺得它跟你的專業認知有很大的差距,而且在你的專業認知裡面你覺得這個處方內容會對病人造成傷害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夠像我們家的藥師一樣拒絕這樣子的調劑,這是為了要保護你自己也要保護我們的病人,也讓你們的專業能夠獲得應有的發揮,讓你們的自尊也能夠有所提升。
如果因為你看到這樣子的處方籤不包藥,醫生就發飆,我請你們就大膽的跟醫生講,現在我就辭職了,如果你要我包這樣子一張我包不下去的藥我就立刻辭職,我希望你們不要為了五斗米折腰。

(2)如果在你們醫療院所,你包給你的病人藥跟病人拿到的處方籤是不一樣的,我也希望你們當下就跟醫生反應拒絕這樣子的一個調劑行為。。如果醫師不改變,你也跟他遞出辭呈,如果醫生因此而發飆你就告訴他說OK我辭職,而且等一下我就去健保局檢舉,不用太客氣,為了病人的安全也為了你的自尊也為了你的專業也為了我們醫生的未來,這些事情我們都必須要做。

(3)如果你們去上班的診所,你只去一個早上和下午,那晚上你不在,這個院所一樣用你的名義去申請健保給付的話,我請你也跟醫生講說這樣子你沒有辦法,你也跟他遞出辭呈,如果這樣子他也發飆,你就跟他說我辭職然後我明天就會去健保局報到,我會把我們診所的狀況跟健保局一五一十的講一下。
我希望大家能夠做到這三點,當然各位可能會覺得說這樣子的話可能會失去工作。我跟你保證這樣子做你們不但不會失去工作,未來工作會更有保障,而且你們的地位跟自尊還有專業真的都會變得跟現在完全不一樣,同時我在此也向藥師公會建議,藥師公會真的需要非常努力地去支持藥師,可能大家都知道有一種叫做檢舉達人,現在台灣已經有很多年輕人就靠檢舉這件事情在生活,只要因為他檢舉而產生的罰款他們可以拿到30%。
健保局到實在是一個非常糟糕的單位,到目前為止所有因被檢舉違法或違規被懲處的罰金或追討款項都沒歸到檢舉人。我在此鄭重地呼籲我們藥師公會真的要去跟健保局講,因為我們的藥師檢舉他們的院所的不法行為而產生的這一些罰款或追回來的錢,要有30%要回歸到藥師公會,讓公會們成立一個就業安定基金。因為這些檢舉醫師的藥師,非常可能在未來六個月都找不到工作。至少公會要保障他們六個月可以領到基本藥師的薪資。做了這種勇敢正確行為的人不應該被懲罰,而應該要有六個月的保障期,至少要領一個藥師公會認定的最基本的藥師底薪,假設說36000元好了,他就是有六個月可以領36000元。


我想整個醫界要改變現況要大家一起來。今天醫師的團體走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很無奈,我想某一個產業如果有一半以上的人沒有辦法好好地遵守規定去做,必須要違規或違法的時候才能生活下去,必然就是制度有問題。我想今天的問題就是出在健保局的制度,只是比較遺憾的是,一個不對的政策,他成立的時候我們沒有能力去跟它爭議,大家回去想對策的結果,這個對策不是違規就是違法。


但是在台灣這種現象其實司空見慣。我想隨便哪一條街上,整排的房子每家幾乎都違建,所以超過一半的以上的建築物都違建的時候,就很少有建築物會因為違建而被拆除,除非有人一直去檢舉。現在的健保制度之下,醫療院所也處在這個狀況。我個人不客氣地講,在這個不完善的制度之下,要找到100%完美的醫療院所,我個人認為是趨近於零。很多診所往往因為微小的瑕疵,或各種程度不一的瑕疵而失去了跟健保局爭議的空間,實在是非常的可惜。


健保局在這一方面就某種層面上我覺得像白道的流氓,他經常對我們醫療院所進行恐嚇勒索,有很多同行都因為這樣被罰了很多的錢,還被恐嚇說要被抓去關。今天我做這個動作,或許對我們公會的同仁會有很大的傷害,其實這個都是短線的,我覺得長線來講如果各位聽完了這一堂課,開始做不一樣的動作,我覺得在未來整個基層醫療院所的狀況就會改觀。如果藥師都不願意配合醫師進行不恰當的醫療作業時,你覺得醫師他的醫療行為會不會因此就會有所改變呢?


我個人覺得當然是一定會的,因為他開出來的處方籤你包不下你就不包,那每個藥師都這樣的話,很自然的他就會找不到藥師,他根本連診所都開不下去,接著醫師的看診行為就會變正常。如果他開出來的處方籤跟給病人的不一樣你就不調劑,那醫師如果說這個藥師不要,那他當天就不能開業了。所以只要有各位的堅持,我覺得我們醫師自然就會變正常,當醫師的醫療行為變正常之後,我覺得就不會那麼多病人,我們晚上不用上班的正當性自然就會有了,因為晚上根本就不用夜診,台灣沒有那麼多病人。


我相信當藥師的對醫療都很熟悉,因此你們的孩子,我猜測幾乎都不太會生病,也一年到頭都不用看醫生。我們用這個角度來想的話,只要大家願意堅持你的專業跟自主性,不用三年台灣的基層醫療院所基本上也沒有夜診然後六日也都可以休診,大家的生活就會變得很幸福。病人少了點值自然會上升,上升了之後我們就可以跟健保局回頭好好的去談調劑費的問題,談醫師的處置費、診察費的問題。


我個人是覺得好好地做,藥師的調劑費60元(不是點)是一個合理的給付。那我們的處置費診察費也都會有一個合理的調升。像現在我們看診看的霧煞煞每天大部分的醫療院所執業的時間可能都超過10個小時,基本上真的不像是人幹的。藥師在這一個環境裡面不能為了一些薪水,既拿了好處又不負責任。我覺得大部分的藥師上班的時間都很優雅,醫生因為你們的沒有上班去申報調劑費,你們又自己交代自己說是醫生做的又不是我做的,我覺得這樣子也是不行。


我到公會來跟大家共聚一堂,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搏命演出,在短線上我相信醫師公會對我會非常的不滿,但是我還是覺得我應該站出來說這件事情做這個事情。未來如果說我受到醫師公會的抵制或者是攻擊的時候,我也希望至少藥界藥師的團體能夠支持我,不要讓我一下子被大小石頭給丟的腦震盪甚至於就這樣子陣亡。我們也期勉各位在一個小時之後,回到我們工作場所會有不一樣的做法跟看法,如果真的能夠這樣子的話,我們就把這個當作像利比亞的那一種革命的樣子,而醫界也走到了必須要這麼子做的時候,否則我們真的是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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